【鬼滅】悪夢の夜明け(炭煉/彥桃)(1/2更新小故事與後記,完)


Attention

 

●正確來說是炭→(←)煉概念的彥桃。

●充滿了捏造與OOC都是我的鍋,可愛與幸福快樂是屬於他們的。

●幾乎沒太多對話而且根本沒在談戀愛RRRRRR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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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掛夜空,青白色的月暈與靛黑色的天空互相渲染,散發出一股彷彿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寧靜。

靜悄悄的住宅區一眼望去,大部分的居民都早已上床就寢,闔上靈魂之窗進入夢鄉。

 

月光灑落在深夜時分的街道上,守候著睡夢中的人們,以固定間距佇立在兩旁的路燈則散發出無機質的光芒,沉默執行指引道路的職責,幾隻常見的小蟲子在天性驅使下不斷繞著路燈飛,流連忘返。

整個世界安靜得像是陷入了沉睡,即便豎起耳朵也只有路燈閃爍時的「啪噔、啪噔」聲,或是小蟲子飛行時迅速振翅的嗡嗡聲會傳入耳中。

 

但是黑夜中有一名少年現在只聽得見自己急促的呼吸聲,以及雙腿全力奔跑踏地下發出的腳步聲。

獨自一人奔馳在半夜的街道上,他的步伐堅定,眼神中唯一透露出的訊息是無論如何都要盡快到達目的地。

 

 

§  §  §

 

竈門炭彥很喜歡睡覺。

愛睡覺的程度甚至能讓自家哥哥彼方在早上用平調的語氣叫他起床上學卻每每嘗試未果,用天生的撲克臉發自內心對家裡這隻瞌睡蟲嘖嘖稱奇。

 

當然,炭彥也很喜歡作夢。

對他來說夢境裡的種種景象等同於一則又一則新奇的故事。

正因為不屬於自己的,才更加充滿吸引力。

而就像對童話書愛不釋手的孩子會不停翻閱手中書本一樣,縱使夢中故事有時不全然是美好的內容,他總是會想再睡得更久一點以便多品味一下夢境的滋味。

 

偏偏再怎麼喜愛的事物都會有個特例。

自炭彥懂事以來,唯獨某個夢境總會令他醒來仍心有餘悸。

 

然而這個夢卻每年固定會入侵他的大腦一次。

 

對,每年1119日的深夜。

毫無例外,彷彿一種咒縛。

 

炭彥第一次夢見那個夢時還是個小小孩,人正巧在祖母家過夜。

當年他從夢中驚醒後,稚幼的腦袋無法理解剛才在夢裡看見了什麼,也不記得多少詳細內容。

但直覺明確地告訴他那不是個自己喜歡的夢,年幼的他順從本能放聲大哭,發洩掉盤踞在胸口那股又悶又不舒服的感覺。

大半夜裡的嚎啕大哭聲吵醒了一起來過夜的哥哥彼方,也直接嚇醒了夾在兩人中間睡覺的祖母本人。

 

祖母急忙坐起身將他抱進懷裡,溫柔地拍著他的背,輕聲詢問發生什麼事了。

找到溫暖的依靠後,他小小的手掌用力抓皺了祖母的衣服,抽抽噎噎地說出自己剛才做了個夢。

 

炭彥已經沒印象自己當時到底講了什麼內容,只記得他用幼兒特有的直線式描述搭配比手畫腳了一番後,祖母忽然一臉若有所思。

現在回想起來顯然是準確意會到了他想表達的內容。

沉默了一下後,祖母改用單手把他摟在懷裡,空出來的另一隻手朝著這期間在旁邊不哭也不鬧的彼方招了招手。

左右手各摟抱住一個心愛的孫子,祖母微微左右搖擺著年邁的身軀,就像個溫暖又讓人安心的搖籃,然後輕聲講述起發生於好幾代以前的故事。

 

一個與他們的曾曾祖父母息息相關,對現代的他們而言很沒有真實感、天馬行空的故事。

 

隨著輕柔的一字一句,炭彥已將剛才夢境的事情拋到腦後,圓滾滾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專心聆聽著祖母嘴裡的奇譚。

尾音落下,講完故事的祖母摸了摸兄弟倆的頭。

 

──『要記住喔,就像可怕的惡鬼當年在曾曾祖父母跟很多人的努力之下被消滅了一樣,即使做了惡夢,溫暖的黎明肯定會到來。』

 

炭彥依稀記得祖母講這句的時候外頭天色正好漸漸亮起。

柔和的朝陽透過窗簾縫隙照射進來,描繪出祖母笑盈盈的臉龐線條。

 

§  §  §

 

隨著年紀增長,炭彥也不再會由這個夢境驚醒後失控大哭。

同時他也逐漸明白,小時候的自己會哭成那樣並非出自於恐懼。

 

而是一股莫大的哀傷。

 

仔細想想這真是種弔詭的現象,夢醒後殘留在腦海中的畫面一年比一年清晰,除了登場人物們至今仍像罩著一層薄紗般模糊的容貌,多年下來就算不是刻意,夢境的全貌也會自然拼湊出來。

 

車體通黑的舊式蒸汽火車、有穿和服也有穿西服的乘客、揮舞著日本刀的人們、不停欑動且有成千上萬隻眼睛的異形怪物、在黑夜薄霧中現身的非人武者、陣陣烈焰奪目的刀光劍影……

而夢境結束前的最後場景永遠是──

 

 

一個燃燒耀眼的生命力奮戰到底,在黎明中嚥下最後一口氣的身影。

 

 

對於心智與肉體都尚未成熟的幼童來說,實在難以承受那種場面的哀傷,更不知從何消化。

正因為不知所以然,才能單靠大哭一場就解決。

 

相對地,現在已成長為青少年的他精神層面已足以承受。

卻也因為明瞭,醒來後心頭總無可避免地有股悲痛揮之不去。

喜歡睡飽覺醒來後神清氣爽的感覺的炭彥,一直沒有辦法適應在夢裡目睹一個生命逝去所帶來的苦悶後勁。

儘管這狀態通常最多只持續一天,他每年1118日仍然會在換日前就寢,不抱太大期望地在心中合掌祈禱今年不會又夢到慣例的夢。

 

可惜天不從人願。

15歲的今年還是照往例地夢到了。

 

炭彥早已能意識到眼前一切都不是真實發生在自己身上的。

就像看了不下數次的電影般,年復一年的體驗讓接下來的劇情發展深深烙印在大腦中。

而自己宛如是個半自動的人偶,會根據夢境進展自行採取每次該有的舉動。

一切都與往年一樣──

 

 

──照理來說是這樣才對的。

 

 

隨著場面推進,他察覺這次眼前的畫面有些許不對勁。

彷彿有誰在進行操控一樣,視野的解析度一點一滴上升。

他可以斷定這是多年來夢境最為清晰擺在眼前的一次,五感跟著真實了起來,甚至有股自己身體真的心跳快如戰鼓似的錯覺。

 

到了一定會迎來的夢境結局時,夢境已經清晰得他能夠端詳即將在自己正前方消逝的生命燭火。

 

首先映入視線範圍內的是從身軀下方緩緩沾染地面的紅漬、殘留著激戰痕跡與血痕的火炎花紋白底羽織,再往上是傷痕累累的軀體以及正中央讓人怵目驚心的致命傷口。

接著他看見了嘴邊牽著一絲絲血跡揚起的微笑,然後是只剩下單邊顯露在外卻仍然沒有失去光輝的金紅色眼眸。

 

最後則是在背景的黎明照耀之下更顯得宛如一盞暗夜中的明燈,有著火紅色點綴且耀眼奔放的金黃色髮絲。

 

 

一如既往的夢醒時刻即將到來。

眼前的景象流動忽然慢下,太陽般奪目的眼眸被逐漸闔上的眼皮無情地遮去光芒──

 

 

「……!」

 

 

躺在床上的炭彥驚醒過來。

 

昏暗的房內只聽得見時鐘走動的滴答聲、哥哥彼方熟睡的呼吸聲,還有他自己驚魂未定似的喘氣聲。

剛清醒的雙眼逐漸找回焦距,一時間像是被拋在夢中的感官知覺也慢慢恢復。

 

炭彥注意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慢慢地坐起身,這才發覺撐起身體的雙手止不住地微微顫抖,連吸吐出的氣息都帶有不尋常的起伏。

他伸出一隻發抖的手,隔著身上的睡衣揪住自己的胸口,努力想安撫失控的心跳與呼吸,卻怎麼樣都無法消解卡在心頭的那股痛徹心扉。

想不通這次醒來後為什麼會有這些反常的情況,炭彥試著驅動還有些昏沉的腦袋。

 

一片朦朧的腦海中閃過了與黑暗成對比的金紅色髮絲及眼瞳。

 

炭彥頓時倒抽一口氣。

 

他直接跳下床鋪,不顧自己身上還穿著睡衣,隨手抓了件遮風用的大外套,拎起隨時備在房裡以便不小心睡過頭時也能迅速出門上學的外出鞋,雙腳套上鞋子後便急忙打開窗戶,身手靈敏地跳出窗外。

運用靈活得如貓般異於常人的動作安全落地,下一秒就這麼在四下無人的深夜街道上全速奔跑了起來。

 

大腦中某個冷靜的角落告訴他夢歸夢,跟現實毫不相干。

可是埋藏在體內的本能大喊著兩者樣貌如出一轍,說不定在暗示什麼。

 

他無法忽略剛才一瞬間聯想到的熟悉身影。

彷彿不知挫折為何物,臉上總是掛著開朗笑容的同齡少年。

 

夜晚冰冷的空氣不斷竄入肺部,一心想盡早抹去心中不安的炭彥加緊腳步,整個人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  §  §

 

 

坐落於住宅區一角的傳統日式住宅散發出悠久歷史感,即便身處黑夜也不減其無聲的威嚴。

 

緊閉的大門外站著一個呼吸有些紊亂的少年。

他轉頭左右看了一下,發現什麼似地朝圍牆轉角跑過去。

用手扶住緊靠著牆角的街燈,稍微調整身體的角度後隨即用力一蹬,敏捷躍上圍牆,輕盈跳入住宅內。

 

無聲無息地走在庭院裡,走到抬頭便可看見二樓某個房間窗戶的位置後,他低頭環視腳邊──

 

§  §  §

 

喀……喀……

 

一種類似重量很輕的東西打在窗戶上的微弱聲響,在半夜寂靜的房內聽起來格外響亮。

從小學習劍道鍛鍊出敏銳的反射神經,本來睡得很沉的桃壽郎立刻察覺這來自自己房間窗外斷斷續續的雜音,睜開的雙眼炯炯有神簡直不像是被吵醒的。

他直挺挺地坐起身,困惑地看向書桌旁窗簾半掩的窗戶,正巧目睹了有小石子打到窗扇上的瞬間。

好奇地走下床來到窗邊一探究竟,這一看,他驚訝地瞪大了眼。

 

桃壽郎輕輕打開窗戶,並以自己能力範圍內的最低音量喊出三更半夜裡不速之客的名字。

「──炭彥!?」

 

炭彥沒有回應房間主人語氣中滿是問號的這句話,見窗戶開了之後他鬆開手掌丟掉手裡的小石頭,左看看右看看,手腳並用攀上了庭院種植的其中一棵樹,不消一會兒便抵達了二樓左右的高度。

站在窗前的桃壽郎見狀往旁邊退了幾步空出窗口的位置,下一秒炭彥毫無障礙地輕輕鬆鬆從樹上躍到窗口,踏入房內之前還不忘先坐在窗框上把沾有外頭塵土的鞋子脫下來擺在窗邊。

如果現在不是大半夜的,看著這一連串行雲流水般的動作,桃壽郎肯定會雙眼發光地拍手大聲讚美。

可惜為了不給尚在睡夢中的家人與附近鄰居帶來困擾,他邊看邊只發出了小聲的讚嘆,同時重新關好窗戶避免秋末的陣陣冷風繼續吹進房裡。

 

確認窗戶關緊,桃壽郎轉身看向從剛才就不發一語的炭彥。

沉默低著頭的模樣過於反常,實在難以聯想到平時笑咪咪給人感覺像棉花糖般的少年。

「……?怎麼了,炭彥?你還好嗎?」

桃壽郎擔心地垂下雙眉,走到對方面前,微偏著頭湊近想看清楚被陰影遮蔽的表情。

 

 

眨眼間天地反轉,背後傳來一股柔軟的衝擊。

 

 

桃壽郎愣愣地看著視線正上方陰暗的天花板以及就寢時關掉的照明。

剛才將一隻手搭上炭彥肩膀的瞬間,對方立刻伸出雙手緊抱住他,導致兩人一起重心不穩往後倒在床上。

他一時之間還來不及反應短短幾秒內的突發狀況。

 

身體被對方固定住暫時無法自由活動,桃壽郎轉動目前動作沒有受到限制的脖子,看著緊貼在自己肩窩附近的腦袋瓜,再次開口詢問。

「到底是怎麼了?炭彥。」

問完這句話之後,又是一陣寂靜。

桃壽郎也沒有催促炭彥回答,只是靜靜地任憑他抱住自己。

 

一段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時間過去,細如蚊蚋的呢喃聲竄入桃壽郎耳中。

「…………還……著……」

「炭彥?」

桃壽郎又一次帶著疑惑輕聲呼喚名字,而這次終於換來對方稍微鬆開了緊緊圈住自己身體的雙手。

 

覆蓋在桃壽郎身上的陰影範圍隨著炭彥用雙手撐起身體而擴大,當他幾乎整個人都被籠罩在影子下的時候,一滴透明的水珠悄悄地落到了臉上。

圓滾滾的雙眼不禁瞠大,代替桃壽郎說出了內心的詫異。

 

「……還、活著……」

炭彥的眼中淚珠滾滾,他一面喃喃說著桃壽郎不解箇中意味的字句,一面伸出手,有些無助似地觸碰對方。

 

先是左眼,再來是接近心窩的地方。

 

兩處部位都完好沒有缺陷。

與炭彥在冷風中奔跑而顯得冰冷的雙手相反,直至方才都還躺在被窩裡熟睡的暖烘烘體溫透過指尖傳了過去,洋溢著生命力的溫度加速了眼眶中淚水的失控。

「……活著…………沒有事……」

炭彥放縱臉上的眼淚一顆顆滑落,無法避免地墜至位於身下的桃壽郎臉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透明的水痕。

 

 

認識這麼久頭一次看見對方整張臉哭皺在一起,說桃壽郎心中沒有感到不知所措是騙人的。

不過炭彥手掌冰得嚇人的溫度,以及落到自己臉上後很快由溫熱轉為冰涼的水珠反而幫忙減緩了他心中的慌張。

就算要慌,也得先釐清對方如此失常的原因再跟著一起慌。

 

可能是剛才有淚水正巧落在眼睛周圍,睫毛邊端似乎沾上了肉眼難見的細微水珠,隨著桃壽郎眨眼的動作反射出微弱的細光。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告訴我好嗎?炭彥。」

桃壽郎筆直仰望著止不住哭泣的炭彥,與生俱來的堅毅雙眸沒有一秒從對方身上移開,表達出無論要說什麼他都會仔細聆聽的意思。

 

或許是意會了桃壽郎視線中的含義,看著眼前那對熟悉的金紅色眼珠,炭彥垂下早已被眼淚浸濕的睫毛。

似乎是連回想都有些難受,他那平時總是如彎月般和善的眉頭深鎖,費盡力氣才從喉嚨擠出聲音似地斷斷續續說了起來。

「我……我做了個、夢……夢裡頭……有個人、長得跟桃壽郎你很像……」

撐在桃壽郎頭部兩側的手掌緊緊握起,床單上跟著出現了數道深淺不一的直線摺痕。

「在夢裡,那個人最後──死了……」講到這,炭彥顫抖著氣管深吸一口氣,「我知道那都是夢……可、可是……」

 

挪起一隻與說話聲一樣細微發顫的手,揪住胸口的衣服,力道大到皮膚都有些發白了。

「我醒來之後、卻覺得好難受……就好像…………是自己認識的人死掉了一樣……」

他邊說,頭也越來越低,看起來就像講話的同時仍持續承受著莫大的哀痛。

「……然後我、我突然覺得好害怕…………會不會…………!」

 

說到後來聲音已經輕微嘶啞,炭彥重新抬起頭看向靜靜聽著自己這番有些荒唐的話的少年。

平時在白日下耀眼得像太陽般令人安心的金紅色,現在卻反而讓他每看一眼就有股心臟莫名被狠狠揪住的感覺,眼角不受控制地又是一陣發熱。

 

喉頭發出了彷彿被哽住般乾硬的吸吐聲,微顫的嘴唇再度開口。

 

 

「──你不會像那樣、突然死掉對不對……?桃壽郎…………」

 

 

§  §  §

 

視線中充滿了水氣而模糊不清的炭彥沒有注意到,有那麼短短幾秒,桃壽郎的眼神像是失去焦距般光彩黯淡。

而這也難怪了,因為那變化轉瞬間就過去,就連桃壽郎自己都是回過神後才驚覺有什麼不對勁。

 

平常表現出滿滿朝氣的濃眉微微蹙起,桃壽郎有些呆愣地眨眨眼。

就在剛才,他專心地聽著炭彥講到最後時,眼前毫無預警地變成像是缺氧狀態下的黑白色彩,

猛然間一陣天旋地轉,有個陌生的畫面迅速閃了過去。

 

當下,桃壽郎覺得自己似乎看見了一個年齡與兩人相仿、額頭上有道傷疤且五官神似炭彥的少年。

身穿黑衣的少年身上還披了一件市松格紋的羽織,雙耳配戴著圖案特殊的長方形耳飾。

那名少年渾身是傷跪在地上,淚如雨下,朝著這邊不斷在說什麼,好似在挽留誰。

 

沒有交代半點前因後果的畫面很快便煙消雲散,桃壽郎的視野又恢復成本來的景象。

他感到茫然費解,雙眼重新聚焦在仍泣不成聲的炭彥身上,凝神細看。

 

 

沒來由地,他有個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的想法。

 

 

炭彥淚眼汪汪的視線彷彿透過了自己看著另一個不存在於這裡的人。

他的目光比平常多了層淡淡的陰霾──感覺就像是有一部份的意識還迷失遺留在他所說的那個夢境之中。

 

──聽起來荒誕無稽,可是桃壽郎的第六感就是這麼告訴他的。

既然如此,現在他該做的事情就是要將炭彥的意識徹底喚回到現實裡。

 

儘管有了點類似超常現象的體驗,可有了明確的目標之後,桃壽郎立刻展現出果斷且迅速的行動力。

他轉動咕嚕大眼思索了一下,很快想到了一個自己覺得最即刻有效的方法。

 

也幸好炭彥沒有再做出像一開始那樣緊抱著他不放的舉動,現在桃壽郎的雙手能自由活動。

沒有半點猶豫地朝炭彥直直伸出手,包覆住他的臉頰,屬於淚水的冰冷濕漉感在觸碰到皮膚的瞬間傳遞過來。

 

眼角掛著淚珠的炭彥臉上首次出現了悲傷以外的情緒,他不解地看著桃壽郎緩緩挺起上半身,接著將臉湊近自己────

 

 

 

 

 

 

 

「哼!」

咚!

「呃唔!」

 

 

桃壽郎的使力聲、東西的悶撞聲、炭彥的哀痛聲。

三種聲響時機完美地串聯成了三重奏。

 

不管是元凶的桃壽郎還是受害者的炭彥都受到了不小的傷害,忍不住滾倒在床上,吃痛地用雙手摀著額頭。

「~~~~炭彥你的頭未免太硬了吧……!」

「──好、痛~~~~~~桃壽郎你幹嘛用頭撞我啦……!?」

強烈撞擊造成的痛楚總算舒緩了一點,原本痛到整個人身體都縮了起來的兩名少年眼角泛著淚,各自朝著對方抱怨。

 

聽見了炭彥對自己抗議的這句話之後,桃壽郎幾乎是瞬間跳起來一樣地坐起身,在床上四肢並用移動到炭彥面前。

「會痛嗎?」

「超痛的……肯定會腫一個包……」

雖然不懂桃壽郎為什麼要特意靠近問這種理所當然的問題,但剛才那下全力的鐵頭功真的讓炭彥痛到眼冒金星,所以還是照實給予回答。

「這樣啊……會痛就好!」

「怎麼這樣!?」

豈料桃壽郎卻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一臉滿意地點頭,這看起來很沒同情心的反應讓炭彥受到了點小打擊。

 

 

「──會痛的話就表示你人處於現實中,而不是夢境裡,對吧?」

 

「咦……」

 

「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為什麼會做那樣的夢……不過──」

桃壽郎一把抓起炭彥的雙手,一左一右擺到自己的臉頰上,再疊握住他的手好讓掌心更加緊貼著臉。

「你看,我還有體溫吧?」

 

接著又把接收了體溫後變得比較溫暖的手移到胸口。

「我的心臟也還在跳──我人好好地就在這裡,在你的面前。」語畢,大大張開雙臂,自然得好似他本該這麼做一樣。

「如果你還是不放心,可以更靠近點確認看看。」

 

炭彥看了看自己方才在對方的牽引下感受到體溫與心跳的掌心,又看了看露出了一如往常的笑容的桃壽郎。

 

遲疑了幾秒後跪立在柔軟的床上,舉步維艱似地左一步、右一步往桃壽郎的方向前進。

彷彿一個溺水的人終於找到帶來一線生機的浮木,等來到了跟桃壽郎僅剩觸手可及的距離時,他像是把自己的身體拋擲出去般奮力撲抱住對方。

畢竟是自己主動提出的建議,桃壽郎多少做好了身體會受到衝擊的心理準備,因此他也只是反射性地「喔」了一聲,順著作用力倒在床鋪上之後自然而然發出了天真的喀喀笑聲,並像是要幫忙打起精神般用力拍了幾下炭彥的背。

 

炭彥將臉埋進桃壽郎的肩窩,用盡全身五感去感受懷裡如冬日暖陽且源源不絕的生命力。

 

據說是天生體質再加上辛勤學習劍道的因素,偏高的體溫一點一滴滲進體內,彷彿透過血液流動將一陣陣暖流運送至全身上下與心底,輕而易舉地融卻了盤據在心中那塊凍土般的恐懼。

心跳聲經由身體接觸直接傳導進耳中,規律平緩的律動就像是悅耳宜人的搖籃曲,譜出一段又一段安詳的節奏,溫和且確實地舒緩了佔據於眉頭間的不安。

 

肩窩被輕微磨蹭了幾下,桃壽郎明白這代表了對方已經安心下來的訊號,柔軟的赭色髮絲輕輕搔過皮膚,他不禁發癢地嗤嗤笑了出來。

近在耳邊的輕笑聲讓炭彥的眉間更為鬆開,他知道自己剛才臉上還沒乾掉的淚水疑似沾溼了對方的睡衣領口與肩膀布料。

不過現在比起為這件事道歉,最為優先的是伴隨著安心感襲捲而上的──

「……桃壽郎……」

「什麼事?」

 

「…………我好睏喔……」

 

「嗯唔,畢竟現在還是半夜嘛。」

「你的床借我睡……」

「這句話應該要在掀開被子鑽進來之前問吧……?是說你睡覺不先把外套脫掉嗎?」

「欸……我很冷耶,穿著比較暖……」

「誰叫炭彥你大半夜裡在這種天氣跑來。」

「桃壽郎你再靠過來一點讓我取暖……」

「這樣聽起來我好像是個暖爐一樣。」

「兩個人擠在一起睡起來也比較溫暖嘛……」

「唔呣……這麼說也對。」

 

兩個同齡的少年窩在一張單人床上,四隻眼睛互相對看,距離近得彼此的額頭幾乎要緊貼在一起。

 

 

「──桃壽郎,晚安。」

「──晚安,炭彥。」

 

 

同時露出微笑,闔上雙眼攜手進入夢鄉。

 

 

§  §  §

 

 

就像躺在一片風平浪靜的碧藍大海上,又或者是風和日麗的白皙雲朵上,輕飄飄地載浮載沉。

深沉睡眠中沒有半點雜訊,安寧祥和,卻不會讓人感到孤單害怕。

被窩舒服溫暖的觸感包圍著自己,沉浸在睡夢中的炭彥依舊閉著眼,不自覺露出了幸福的淺笑。

可以的話他真想永遠不受打擾地這樣睡下去──

 

「……彥…………炭彥……」

 

耳熟的嗓音從意識的遙遠彼端傳過來,被打斷夢裡寧靜的炭彥委屈似地眉頭微蹙,一邊發出語焉不詳的夢囈,一邊翻了個身把自己整個人更加縮進蓬鬆的被子裡,表達出讓他再多睡一下的意思。

可惜聲音的主人並沒有因此心軟放棄,聲音搭配動作聯合出擊,雙手隔著棉被不停推搖炭彥的身體。

見炭彥沒有半點要起來的意思,對方也不客氣地使出了殺手鐧──

 

「嘿!」一把直接將被子抽走。

「咿……!」瞬間的溫差使炭彥下意識縮起身體,意識被迫慢慢浮上。

 

「快起來,炭彥!」

「唔唔~~我還想睡耶,桃壽郎……」

「先別睡了!」

 

即使失去了被子仍然想做點最後掙扎,炭彥扭了扭身子將臉埋進枕頭裡,結果還是不敵桃壽郎要把人叫起來的決心,在半夢半醒之間被拉著手強迫坐起上半身。

「到底什麼事……?」

炭彥在迷濛的視線中看見桃壽郎走離床邊,他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視野開始慢慢清晰。

只見在微弱的光線下,桃壽郎的背影走向窗邊,將窗簾拉開到底並將窗戶整個打開。

早晨特有的清新涼風隨著窗戶敞開而吹進房內,炭彥還沒習慣光亮的雙眼一瞬間感到刺眼地瞇起。

 

「你看,太陽出來了。」

桃壽郎站在窗前,深深吸了一口外頭的空氣,然後回過頭。

 

 

「──早安,炭彥。」

 

 

揉完眼睛準備放下的手停在半空中,嘴巴微啟,有些呆愣地直望著眼前的景象。

窗外遼闊的靛藍天邊以現在進行式泛起魚肚白,與東升探出頭來的晨曦紅霞形成渲染畫,訴說著世界正逐漸清醒。

炭彥眨了眨眼,不曉得是自己眼中的錯覺亦或單純是空氣中微塵反射陽光的現象──晨光灑進房間,窗邊的桃壽郎位置剛好讓他整個人沐浴在光芒下,充滿躍動感的金紅色髮絲顯得比平時更加閃閃發光,使人無法移開目光。

桃壽郎轉頭道早安的臉上不意外地滿是笑意,卻不是最常看見的那張笑臉。

 

平時總是充滿朝氣高高吊起的眉尾如柳葉般垂下,畫出了一道溫柔的弧度,眼睛也不是笑瞇成線,而是如月牙般彎起──如果將平常那種笑容比喻成白日活力十足的豔陽,現在這就是黎明和煦溫柔的朝陽。

 

而每次有機會看見桃壽郎露出彷彿全世界都在微笑的表情時,炭彥也總會有種心中冒出一朵朵花苞悄聲綻放般的感覺,忍不住跟著笑逐顏開。

現在自然也不例外。

 

凝視著以旭日東升為背景的同齡少年,炭彥露出了與對方幾乎一模一樣的笑容,然後……

 

 

「──早安,桃壽郎。」

 

 

 

 

 

 

 

 

 

 

 

 

 

 

 

 

「啊,對了。」

互道完早安後桃壽郎才想到頗事到如今的一件事,亡羊補牢似地開口問道:「是說炭彥,你家人知道你跑來我家嗎?」

「啊。」顯然忘得一乾二淨。

「這樣他們發現後會很擔心的!趁天剛亮,你快點回去吧。」邊說邊大步走回床旁一把將人從床上整個拉起來。

「欸~~現在還這麼早耶~~讓我多睡一下下再回去嘛~~」昨天半夜醒來後又花了一段時間才重回夢鄉,他感覺自己睡飽的程度根本不到平常的一半。

「不行不行,你一睡下去就很難叫醒。」把人拉起來站好後順手把睡到有些掀起而皺掉的外套拉順,緊接著就移動到背後用雙手推人前進。

「唔~~桃壽郎好冷淡喔~~」嘴上雖然抱怨,但也沒有出力抵抗對方推著自己走,就這麼來到了窗前。

「況且我也沒有多的制服可以借你穿去上學啊。」騰出一隻手把一直安穩擺在窗邊的鞋子提起來遞到對方手裡。

「好吧……」語調中帶著哀怨,不過還是乖乖接過鞋子,一腳跨上窗框把身體探出去。

 

 

「啊?」

「啊。」

「啊……」

 

 

相同的音節,三種不同的語氣起伏。

其中兩種是正處於成長期的少年嗓音,剩下一種則是成熟低沉的男性嗓音。

 

 

炭彥與桃壽郎動作整個暫停了下來,兩對大眼睛直直地往庭院裡的人看過去。

與桃壽郎同源的金黃中帶火紅的頭髮──不同的是主人充滿了歷經千錘百鍊的威嚴氣勢。

 

煉獄家一家之主,也就是桃壽郎的父親身穿著劍道服,正準備前往自家道場進行每日慣例的晨練。

現在他卻一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角高吊的雙眼,緊瞪著定在二樓窗口動也不動的兩個男孩看。

而炭彥與桃壽郎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或思考,下一秒便聽見八成響遍了整間屋子的大吼聲喊出他們的名字。

 

煉獄家爸爸喊完後立刻掉頭衝進屋內,至於被吼聲嚇了一跳的少年們則不小心失去平衡,默契十足地接連往後倒在房間地板上。

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約而同地「噗哧」笑出聲來,直接在地上笑成了一團。

 

 

過了沒多久,接獲聯絡的竈門家媽媽以及幫忙提著炭彥的書包加制服的彼方出現在煉獄家。

想當然,當事人的兩名少年比肩跪坐在地板上,彷彿難兄難弟一樣各被自家家長給訓了一頓。

 

 

 

 

§  §  §

 

當天晚上,炭彥又做了一個奇妙的夢。

 

夢中的他睜開眼睛後,發覺自己站在一座日式宅院前,他覺得這座宅子看起來有些眼熟,然而那種未經現代整修的古色古香又令他感到些許陌生。

片片粉色悄聲從眼前飄落,他抬頭一看,四周盡是璀璨盛開的櫻花,清澈藍天與純白雲朵在樹與樹的縫隙之間探出頭,春日和煦。

 

他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抽動鼻子聞了聞,果不其然清楚聞見了照理說香氣極淡的櫻花花香。

自己的嗅覺莫名變得相當靈敏,困惑地歪了歪脖子,一陣徐風不經意吹起,落櫻紛飛遮去了大半視線,他下意識偏過頭並舉起一隻手避免花瓣吹打上來。

風兒帶來的清新芬香竄入鼻腔中,此外還有……

 

他的臉色驟變,猛然轉頭往前方筆直看過去。

 

一棵特別巨大的櫻花樹聳立於彼端,枝枒隨風擺動,不斷灑落一片又一片稍縱即逝的淡紅色。

樹下站著一個人,雙手環胸仰頭望樹,似乎一點也不介意無止盡的花瓣墜落到自己身上。

微風不停地吹,那人身上披著的火炎花紋邊白羽織具有生命力一樣地飄擺著──同時也飄來陣陣令他感到既懷念又鼻酸的氣味。

 

在大腦思考之前,四肢已先擅自採取行動。

他全速往前衝了出去,起步時還不小心踉蹌了一下,一切全因為過於想盡快抵達那人面前。

短暫失去平衡的瞬間,自己身上的綠黑色市松格紋羽織,以及布滿舊傷痕跡與粗繭的雙手映入眼簾中。

 

對,早在舉手遮擋櫻花花瓣時他就已察覺這兩項異狀,意識到夢中的自己並非「自己」。

但夢中的「他」現在根本無暇顧及別的事情。

 

明明只是一小段距離,體感上卻宛如永恆般漫長。

「他」一邊拚了命擺動雙腿,一邊大聲喊出了對方的名字──一個對於炭彥來說音節再熟悉不過,稱謂卻又顯得陌生的名號。

 

對方聞聲轉過頭來,堪比太陽耀眼的金紅色髮絲隨之躍動,一動也不動站在原地,彷彿就是在等待「他」的到來。

 

最後,「他」終於來到了對方面前。

那對寄宿著永不熄滅的正義之火,澄澈如琥珀的金紅色杏眼慰勞似地凝視著「他」,片刻後,高昂吊起的濃眉緩緩垂下,英氣勃勃的笑容角度也轉變為溫柔的圓弧。

 

 

──與「他」在「那一天」最後見到的笑顏一模一樣。

 

 

啊啊……「他」有好多、好多話想跟對方說。

 

累積在內心最深處的眾多情感如洪水般潰堤,思緒紛紜雜沓,各種話語爭先恐後想從嘴裡竄出來似的,使「他」不知從何開始傾吐才好。

大量的情緒卡在胸口、堵在喉頭,一時之間吐露不出任何東西,唯有不需與之衝突的淚水從滿是思念的雙眼宣洩出來。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淚,斗大的淚珠一點也不客氣地落下,在地面留下一道道深色痕跡。

 

即使如此「他」仍目不轉睛,像是要將對方身影深深烙印下來,永存於心,甚至是靈魂之中。

 

牽動嘴角,嘴唇因激動而止不住地發顫,「他」宛如陸地上缺氧的一條魚般開口又閉口了好幾次,對方也沒有半點不耐煩想催促的跡象,只是靜靜守候,彷彿在說相信「他」一定不會有問題。

努力調整呼吸,顫抖的雙唇好不容易發出了聲音,卻仍像個尚在牙牙學語的孩子拚不出完整的句子。

「他」再度深吸一口氣,微顫的左手緊握住配戴在腰上的日本刀──火焰形狀的刀鐔邊緣在掌心裡壓陷出痕跡。

 

一旦開始傾訴,便再也不受控制。

 

語帶不知已壓抑了多久的哭音,不管前後順序、邏輯,想到什麼就講什麼,就算只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也通通一股腦說出口。

因為留下深遠影響的「那一天」宛如壯麗流星來得快,可是去得也快,「他」明白自己現在必須掌握這等同奇蹟的再會,否則可能再無二次機會。

對方似乎也深知這點,既沒有要「他」先擦拭臉上的淚水,也沒有打斷「他」的滔滔不絕,善盡豎耳聆聽的職責,不漏一字一句。

 

不知過了多久,「他」如瀑布流瀉不止般的話語總算緩了下來。

看著忘我地傳達想法而幾乎沒有換氣,現在氣息顯得有些喘的「他」,對方輕笑出聲並伸出手輕輕擺到「他」的頭上,動作溫柔地揉了揉赭紅色髮絲。

 

突如其來的舉動令「他」頓時愣了一會兒,緊接著眼眶又是一陣發熱,這次再也無法控制自己地放聲大哭。

看見「他」哭得彷彿稚童,對方起先也不禁露出了感到意外的神情,安撫似地又摸了摸頭幾下,殊不知反而讓人哭得更加不能自己。

見自己的行為產生了反效果,對方不禁笑了幾聲,因俯看而低垂的眼眸中從剛才起便帶有欣慰的神色。

 

然後,對方看著「他」,含笑啟唇:

 

 

『          』

 

 

在春櫻色彩的籠罩下,對方臉上那抹淺笑顯得如夢似幻──

 

 

§  §  §

 

外頭傳來了麻雀的吱吱喳喳聲。

 

炭彥睜著眼,發怔地望著自己頭上的雙層床隔板。

睡眼惺忪的眼角掛著兩道清淚,他隨意摸了摸臉旁邊的枕頭,被淚水浸濕的範圍不小。

緩慢坐起身,用睡衣衣袖擦掉臉上兩側的淚痕,接著又是一陣發呆。

 

──他知道自己做了個夢,卻已不記得詳細內容。

可是他很篤定那絕對不是惡夢,因為……

 

炭彥將手擺在胸口,他覺得心中殘留了一股不知其名的依依不捨,宛如靈魂裡長年深藏著一個結,終於找到了鬆結的那條繩子,完滿消逝。

而更多的是如陽光般的溫暖,彷彿暗夜中燃起了一道永不熄滅的火光,說著會永遠替自己照亮前方。

 

不知怎地,炭彥的直覺告訴他──往後將不會再夢到那個每年慣例的夢。

 

金風忽地吹起,秋季早晨涼爽的空氣從半開的窗戶流瀉進房。

一陣淡淡的清新木炭香以及猶若櫻花的香味也乘風而來。

 

神祕飄來的香味令炭彥不禁困惑,他轉頭往風吹來的方向看了過去,四處不見香味的來源,只見窗外旭日從東方冉冉升起。

一如往常的早晨,平凡卻和平。

看著看著,昨日清晨目睹的光景悄聲浮現在腦海中,與眼前的景象重疊。

 

炭彥不自覺地想起了那位對他而言那位比晨曦還燦爛耀眼、比陽光更溫暖沁心的同齡少年。

 

§  §  §

 

「我去上學了!」

精神飽滿的這句話先傳了出來,聲音的主人接著從大門內現身。

生活作息規律的煉獄家兒子前腳才跨出門口,後腳隨即有個懶洋洋的聲音從旁喊出他的名字。

 

「啊,桃壽郎你終於出門了,我等好久喔~~」

「炭彥!?」

 

桃壽郎瞠大了天生的圓滾大眼,直盯著竟然一早就蹲坐在自家門口旁的炭彥。

會如此吃驚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就連炭彥的家人們看見他今天自動自發如此早起時,全部傻在原地,甚至號稱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哥哥彼方眼睛都瞪大了幾釐米。

他們差點以為炭彥生病了,一度懷疑天是否準備下紅雨。

 

炭彥一邊回想著家人們誇張的反應,一邊拍拍褲子站起身。

出乎意料的是,炭彥雙腿剛站好,桃壽郎便走上前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附帶輕拍幾下背。

眨了眨眼,雖然搞不太清楚情況,炭彥選擇先回以一個擁抱再說。

 

「怎麼了~~?桃壽郎你為什麼抱住我?」

「嗯唔!炭彥你不是又做了什麼惡夢,才會這麼早來找我嗎?」

「才沒有喔~~不如說我今天反而做了個好夢呢。」

「哦!是怎麼樣的夢?」

「唔──我不記得了,反正就是個好夢~~」

「這樣啊!總之沒有做惡夢就好!」

 

兩名少年默契絕佳地你一言我一語,節奏明快地嘻笑交談,這段期間仍維持著在煉獄家大門口互相擁抱的姿勢。

幸好現在這時間附近的行人並不多──雖說即便人來人往,他們其實也不會太在意。

 

「桃壽郎。」

「嗯?」

 

炭彥在彼此之間空出了些許距離,讓他們足以正眼互相對視。

「早安。」

語畢,他微笑凝視著那對有些怔怔地眨眼,睫毛纖長的金紅琥珀色眼眸。

如同料想,他很快就看見桃壽郎的眼睛隨著滿面笑容而瞇起,毫不吝嗇地給予回應:「早安啊,炭彥!」

 

輕飄飄又暖烘烘的感覺在胸口擴散開來,炭彥的嘴角透露出藏也藏不住的滿足,伴隨著銀鈴般的輕笑聲。

 

 

「──可以跟重要的人互道早安,真是件好幸福的事情耶,桃壽郎。」

「?就是說啊!」

 

Fin.




 

 

後記:

我一直以為自己第一篇寫的會是宇煉(怎麼開頭就講這個)←

※以下請容許我用名字簡稱角色們m(_ _)m

 

這篇的彥桃可以看成是沒有前世記憶的炭煉轉世,也可以解讀為是祖先兩人的靈魂或記憶碎片顯現在後代兩人的身上。

看完劇場版後其實就有個雛形了,但等到讀完了原作23集後腦中才終於有個完整的畫面,

真要說的話這篇大概算是自己對於劇場版+23集的衍生感想文XD

其實最初的構想並沒有後續小故事的部分,

不過鍵盤敲一敲之後總覺得這樣只有解決彥桃的部分,炭煉那方好像缺少了點東西,於是才追加了那一段夢。

 

雖然相處的時間只有無限列車那短短一晚,但是炭從杏身上卻得到了許多毫無疑問影響往後整個人生的事物,

就像他在夢中說過對家人有許多歉意、感謝以及掛念,

對於像一閃而逝的流星般,離別來得令人措手不及的杏肯定也有很多想說的話。

而來到了現代,兩家後代活在相同時代,甚至能一起上學互道早安,層層相疊的緣分或許能創造一個了結遺憾的機會?

同時也希望那些活在現代的孩子們都能過著幸福快樂的平凡日子。

整篇文的概念大概就是這樣……吧XD

 

順帶一提,初始內容是有打算把夢裡杏的那句台詞打出來,最後決定還是留白給大家自行想像。

 

是說原作23集補上的頁數以及加畫的內容與鱷魚老師的文字真的是溫柔到讓人哭……;ω;`)

久違遇見了能讓自己再次認真提筆二次創作的作品,說實話還是頗開心w

 

自覺能力不足無法寫出精煉優美、簡潔明瞭的文字,

只希望我以自己方式描繪出來的任何一個句子或是一段場景,能讓願意點開這篇文看到這裡的同好有所感觸,那樣就太好了XD

 

最後不免俗地還是要再祝一聲2021年新年快樂!

 

※順手提一下這篇文的作業BGM(「炎」已經是預設BGM了就不多說):

道シルベ(ASCA

ヒカリ証明論(CHiCo with HoneyWorks

時の空繰(ネム CV.竹内順子)

一輪花 - 散リ逝ク君ヘ(柩 CV.寺島拓篤)

 

後面兩首比較冷門,這邊想特別把裡頭的幾段歌詞貼出來:

「その引き抜いた刃 切り裂く為じゃない

孤独を強さに変えて

この身を失っても 戦う意味はある

命受け継がれゆく 輝き灯す一閃は

思い貫いた光」(from 時の空繰)

 

「その決意 振りかざせ

時に揺らいでも

大丈夫だよ 君なら

この夢 閉ざされても 踏み出す価値はある

零れた 熱持つ雫

輝き曇る刹那に

僕を貫いた 痛み」(from 時の空繰)

 

「涙れ果てて

綻びた

それでも   前に

それでも   生きて

行かなきゃ

 

あなたの横顏に

綺麗な花は 

手向けられなくとも

世界に一輪と

おんなじ花は

二度と咲かなくとも

あなたが居た場所に

ひかり   強く芽吹いた」(from 一輪花 - 散リ逝ク君ヘ)

 

めっちゃ炭煉みじゃない?←

 

2021/01/01 Fri. 












 

 

↓小彩蛋1之油腐阿罵寫了落落長一篇覺得他們還是該給我談一下戀愛(欸)

 

「是說……」視線移到對方的額頭上,提出一個自己從剛才就很好奇的問題:「桃壽郎你的額頭怎麼腫了一個這麼大的包?」

「哦!這個啊──」桃壽郎揉摸了一下自己額頭上的腫包,略吃痛地縮了縮肩膀,「就因為撞你的額頭啊,今天早上起來一看直接長了一個大包……炭彥你的頭真的很硬耶。」

「啊哈哈,我們家鐵頭好像是遺傳的,聽說曾曾祖父的頭也超硬的喔~~」

「那真是驚人耶!不過這麼大一顆包實在有點顯眼,希望會早點消下來。」

 

看著邊說又邊輕輕戳了下額頭腫包的桃壽郎,炭彥沉思了幾秒,頭上彷彿出現了一個發亮的電燈泡般敲了一下手。

「這樣的話,我知道有個能讓腫包盡快消掉的咒語喔。」

「居然有這種咒語嗎!?」

「有喔~~想知道嗎?」

「嗯唔!」

 

見桃壽郎用力點了點頭後,炭彥微笑著騰出一隻手示意他稍微低頭,而他也沒有多想,像是方便讓對方仔細端詳腫包般將頭低下。

炭彥眼角與嘴角的笑意更濃厚,手輕輕擺到了對方的後腦勺上。

 

「……咦?」

 

杏眼微瞠,徹底表達出心中的吃驚。

剛才短短一瞬間,額頭上傳來了柔軟溫暖的觸感。

在腦海中用力搖了搖頭,懷疑也可能是自己的錯覺,金紅琥珀色的眼珠隱隱游移顯露著動搖。

 

桃壽郎臉上維持著笑容,腦袋直接陷入大混亂,炭彥將一切反應看在眼底,當然也沒有漏看染上了淺緋色的耳廓。

這令他喜上眉梢似地呵呵笑了幾聲,順勢握住對方的手。

 

「再不快點的話又要壓線趕上校門關的時間囉~~走吧走吧。」

「啊……喔、嗯……?唔呣??嗯唔唔唔唔???」

 

炭彥開心地哼著歌走在前頭,腳步輕快得就差沒有真的小跳步起來。

走在後頭的桃壽郎則乖乖地給他牽著走,思考仍亂七八糟糾纏在一塊兒,看樣子得花上一段時間才能意會這一連串行動背後隱藏的意涵。

 

End.


 

↓↓小彩蛋2之彼方side

 

今天的早晨有點嘈雜,家裡電話很少會一大清早的就響起。

不過彼方心裡大概有個底。

 

被響亮刺耳的電話聲給吵醒的彼方躺在雙層床的上鋪,默默將上半身往下探出。

不出他所料,只見小雞圖案的被子凌亂地攤在下舖床上,卻不見床鋪主人的蹤影。

 

彼方面無表情輕嘆了口氣,一面攀著梯子從上鋪爬了下來,一面聽著房外一陣急忙的腳步聲後,母親接起電話驚呼並賠不是的說話聲。

他隱約還聽見了「煉獄」這個名字。

 

過沒多久,話筒掛上的聲音響起,彼方算準時機打開房門,以平板的語調表示他也要陪同過去。

 

§  §  §

 

或許外人眼中看不太出來,但彼方其實很關心身為自己弟弟的炭彥。

也因此炭彥若有什麼習慣或是突然的變化,他通常能第一時間察覺。

 

例如雖然當事人並沒有自覺,每年慣例的那天醒來之後,無法睡得神清氣爽的炭彥總會靜靜地跑去黏著當時身體還硬朗的祖母一整天,祖母不在身邊後則換成緊黏著自家哥哥彼方。

家人裡唯一知道緣由的他自然也不曾嫌炭彥煩而推開,偶爾還會伸出手摸一摸胞弟那顆無精打采的小腦袋。

 

而不知從何時起,炭彥這個習慣的對象轉到了金焰色頭髮的同齡少年身上。

 

彼方曾擔心是否會給人家造成困擾,向桃壽郎表示他可以不用太順著現在那個像無尾熊一樣賴在他身上的人。

不過,陽光樂觀的少年真誠地大聲表示炭彥並沒有妨礙他做任何事,所以一點也不會困擾,要彼方儘管放心。

既然本人都如此說了,彼方也不再多囉嗦些什麼。

 

只是看著自家弟弟趴掛在人家肩背上,一邊還蹭了蹭肩窩,而桃壽郎也極其自然地伸出手摸摸他的頭,彼方忍不住歪了歪脖子。

 

 

然後,今年又到了那一天。

 

每年這天,彼方躺在床上總會偷偷保持著清醒,等到夜半驚醒的炭彥好不容易又再度睡著,發出安穩的呼吸聲之後才放心睡去。

今年卻有所不同。

 

一樣在大半夜驚醒過來的炭彥這次卻一反常態,沒有再次躺回床上,而是跳下床抓了外套跟外出鞋後就跳出窗外,中間沒有半點遲疑。

 

彼方仰躺著挺起頭往窗戶方向瞧,空蕩蕩的窗口只有沉默的夜空與月亮,彷彿剛才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這個空間裡只有他明白今年的這一夜產生了何種變化。

 

心中隱約有股明天一大早就會很忙碌的預感,彼方重新蓋好身上的被子,閉上雙眼正式進入睡眠。

 

§  §  §

 

彼方望著眼前身穿睡衣跪坐在地上,剛才已經被大人們訓斥過一頓的兩名少年。

左右手各拎著炭彥的書包與制服,陪著母親來到煉獄家的他不禁感嘆,自己的預感真準。

 

赭紅色的腦袋瓜有些委屈似地磨蹭了一下近在身旁的肩膀,金焰色的腦袋瓜注意到了,轉頭輕拍對方的頭給予安慰。

真要說起來的話,他算是被牽連進來的受害者才對吧……?彼方忍不住在心中邊嘆氣邊吐槽。

 

「不要隨便給人家添麻煩。」

「呃唔。」

他走上前朝炭彥的額頭給了一記點到為止的手刀。

 

「抱歉,桃壽郎,害你跟著炭彥挨罵了。」

「沒關係的!」

 

見桃壽郎永遠都是如此有精神又率真的回應,彼方衷心感嘆對方真是個好孩子。

又想到了別看自家弟弟那樣,一旦下定決心,執著心可不是開玩笑的這點,彼方懷著加油打氣的心情,溫柔地摸了摸桃壽郎的頭。

 

豈料這一摸,旁邊的炭彥立刻大驚失色地直盯著他看。

 

啊……瞧這表情肯定是誤會了什麼。

 

彼方如此想著,同時也感到意外,自家弟弟似乎開始有些自覺了。

但他並不打算當下澄清誤會,畢竟這個弟弟讓他擔心了這麼多年,現在小小作弄一下應該也不為過吧。

不多說什麼,只是露出一個不負「初戀小偷」稱號的微笑。

 

 

到了晚上,炭彥一臉認真地問了彼方一個問題,導致額頭嘗到一記實實在在的手刀攻擊則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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